3600公里的“绿皮书”

文|吴俊宇

我着迷于《绿皮书》、《后会无期》、《心花怒放》这些公路片。

公路片的套路是,两位性格迥异的男主开着汽车,在旅程中争吵不休却又不断塑造对方。我对土耳其的期待并不是自然风景和极限项目,而是——两个人、一辆车、一间房、十三天的高密度行程,不断审视个性中的弱点,给自身带来改变。

10座城,3600公里。我和朋友这趟土耳其行程中就像一部公路片,两人时而像《绿皮书》里的黑白男主因性格不同抉择不同吵来吵去,时而又就像《等待戈多》里那两个流浪汉,因路途无聊满嘴胡话互相逗乐。

这部亲身经历公路片远比我想象的更精彩。

两个月前,我就在台湾就在思考过分理智稳妥的个性会带来哪些缺憾,这次出行更是感触深刻——两个性格迥异的人一路通行,总是一些分叉口产生不同取舍。

我和朋友是截然不同的人。我们甚至会因为该不该对前面的摩托车按喇叭争吵半小时,谁也没办法让谁低头。

我性格保守佛系,不愿冒险,喜欢计算行程日期,规划好大致路线和每天的吃住安排;他大胆好奇喜欢尝试不同的新事物,满脑子总是一些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结果定个房都能飘出几十公里。

我不爱超车,喜欢在行车道以100-120迈的车速找前车当参照物追随前行;他则是喜欢在超车道以140-160的速度一路风驰电掣。

第一天机场租车不顺,破车行没POS机无法付款,原本23点该提车,结果拖到24点也没解决钱的问题。朋友蹲地上问人借了快一小时的钱,而我选择拖着他直接离开,还付给了车行一笔小费,算是耽误他们时间的道歉费。我俩因为这个事情吵了起来。我觉得我们给车行两位老哥带来了困扰,而他自信再给他一小时就能借到钱。事实上,他后来也确实借到了钱。

第二天他决心把车开上一艘价格不知、方向不知的轮渡,我表示反对,因为把车停在路边看海峡两岸已经风景够美,没必要承担未知风险。然而真上船之后却发现,15里拉的轮渡费真不贵。汽车乘船渡过博斯普鲁斯海峡时我陷入沉默。他在船顶得意的笑,“听你这SB的就看不到这么好的风景吧?”我回答,“是。”

第三天骑马路过卡帕多西亚小村看见一对可爱的双胞胎,我很想为他们拍照,然而小娃娃调皮捣蛋总躲猫猫,拍照一直不成功。最后甚至还开始玩笑式地朝我们扔石子。我觉得没法强求扭头就走,朋友却直接接住了石子,最后忽悠他们完成了合影。

这一瞬间让我想起大三那年,部门学妹死活要选择离开,无力挽留后我选择放弃。然而他拉着我飞奔追回学妹。学妹坐在地上哭泣,他最后无赖般地让我一起坐在地上陪学妹。事情竟然因此解决。

直线和逻辑有时候无法解决问题,曲线和感性才是我真正要补课的地方——但以我这种过于佛系的个性来说,这课可真难补。

难补的课还有不够大胆果敢,想象力不够丰富。

朋友路上看到个土耳其老大爷,就想开车送他回家,而我会冷血的说,不要吧,耽误我们的行程;朋友在机场被刚认识的妹子加了微信,想停留一日和她们一起玩,我直接拒绝道,我又不认识她们,不想和她们玩;他手机只剩下2%的电量依旧不管不顾,而我剩下50%就会连上电源。

他总说我无趣。

是的。作为新司机自驾土耳其看似大胆,实际上心里算得门清,我知道所有风险都在预期之内。

吴晓波在十年二十人里常常问企业家一个问题:你觉得你是激进的人还是保守的人。

几乎所有企业家给吴晓波的回答都是,我是个保守的人,看似激进的举动都在风险控制范围内,它并不会带来满盘皆输的风险。

和一位老哥出国读博前的夜晚重新讨论到这个问题。

我觉得他当年在学校激流勇退的做法很果敢。他说完前因后果后解释道,做出那种选择其实实现了利益最大化。

他说我自由撰稿的职业选择很激进很果敢——外行人这么说也就算了,后来另一位关系很好的媒体朋友也这么评价我。然而我说其实这行我干了四五年,对我来说上不上班早就无所谓了。你在我这个位置,估计离职比我还快。

最后我们的一致结论是,所谓的果敢其实都是假的,因为人和草履虫一样趋利避害。你以为他在冒险,其实心里算得门清——即使真有损失,也在可控范围内。

我在开完卡帕多西亚到安塔利亚的五小时大回旋山路和费特希耶开往安塔利亚的三个小时悬崖路后更是深有感触。

一个女生说,你真狂野。然而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哪里是狂野,整件事情做完做并没有心跳加速,仅仅只有神经紧绷的谨慎感。当我们以为别人是在冒险时,都只是未经历他人的过往,没看清信息全貌。其实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总以为出去玩就能改变自己眼中“世界是结构化”的这种价值观。然而一趟土耳其下来,这种观点甚至还被强化了。

我总说,卡帕多西亚和新疆没啥区别,费特希耶和花莲、垦丁没啥区别,棉花堡和九寨沟也没啥区别。土耳其就是欧洲的河北,和中国也没啥区别。欧洲人去土耳其就像北京人去张家口,便宜而又土味。

风景没啥区别,社会也没啥区别。

埃尔多安为代表的政治强人上台、议会制改总统制、凯末尔主义走向奥斯曼主义——至少在我的眼里,从早到晚,土耳其人民的电视机几乎没有什么娱乐节目,普通人总在很认真地看总统的演讲。

富裕却保守的中产阶级,违背经济规律的管制型经济政策,日益高压回归宗教传统的社会观念——你几乎可以看到一个“奥斯曼帝国梦”的翻版。

如果去看世界历史,会发现威廉二士时期的德意志第二帝国如此。今天的我们也是如此。

套用托尔斯泰那句“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甚至可以说这样一句话:

文明的国家各有各的进步,自大自卑且文化有毒的国家却总有相似之处。

说完社会文化再说吃喝玩乐——“土味土耳其”怕是我在旅程中常常说到的一句话。

安塔利亚500块钱的酒店估计有400块钱放在酒店公共区域劣质蓝色泳池地砖和小院地中海风格的花草上——专供拍出油腻的ins风图片。泛黄的床单、没有拖鞋、无法调温度的空调,甚至家庭套房连被子都只有一床,所有现实全部在挑战我的想象力。

每一座过度开发的大众旅游城市几乎都有Made in China的“当地”伪劣小商品,地中海沿岸的安塔利亚也毫不例外——搭着棚子的小商品一条街有Gucci包包、Supreme衣服,以及各种大概是义乌市场拖来的东西。

每一座过度开发的大众旅游城市也有想忽悠外地游客的骗子。比如安塔利亚骗子在胡同里见你就鬼鬼祟祟招手喊“come to see see”。和中国骗子真的没啥两样。

历史名人故居一如既往的坑。不收钱还好,收钱大概就是修个房子摆满照片扯片国旗放一堆历史讲解纪念册。

罗马海港混搭加勒比的杰克船长,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船长一看就是塑料玩偶。让人瞬间联想起史里芬视频里河土味北景点那些挑战审美的油腻雕塑。杰克船长或许会说,我一个加勒比海的海盗,怎么就来了地中海?

朋友骂我无趣,总用“结构化的视角审视全世界”。我说其实真没啥好玩的,最好玩的还是和人聊天。尤其是咱俩在车里瞎几把聊天说胡话。

因为胡话之中总有灵感迸发,能让自己想明白很多事情。尤其是俩个性格不合的人在一起说胡话,那种碰撞更是精彩。

是的,人心莫测,它才不是结构化的。

路上俩人刷到《渣女表情包背后的现代爱情研究》这篇文章,看完后情绪都低落到极点。

一位朋友就是渣女表情包的爱好者,虽然文章搞笑,可说的全是现实。

我在朋友圈转发文章时写到,人际关系也是博弈关系,猫眼三姐妹表情包流行就是“不想输”心态到极致的表现了。走心假装不走心,不走心假装走心,博弈之中没有赢家……

这也是最近好几个朋友在和我聊的一个问题。她们的困扰是,男生不走心,要么耍嘴皮子没行动,即使有行动也是技巧化的,看不出真心。

其中有个姐姐问我,如果判断是不是真心?我说,那种笨拙的喜欢,原本聪明的人情商智商都不在线了,大概率是真心。但是真成了这样,女生往往又不喜欢了。

当说出这句话时,我一下就想起一个姑娘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我喜欢那种生活不能自理的沙雕,关键要沙雕。

然而零和博弈的残酷之处在于,每一个人都太想赢了。

这半年亲耳听了太多当事人讲如何玩弄男生感情的故事。

虽然每次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嘲讽舔狗不得好死,但每次故事听完,心里都倒吸一口凉气,对人性失望到了极点——因为每一个人都不是什么严格意义上的渣女,内心也有最纯净的追求,却因为自私做出了很渣的事情。

我看到身边极端案例是,女生整日在朋友圈和男朋友秀恩爱,实际上却是处男收割机,四处和人聊骚。男朋友成了满头绿的老实人+ATM机。最骚的是,被撩的男生还没事和这对情侣一起吃鸡。

人心如此莫测,以至于很多事情一认真就输了——然而每次真的遇到,又会很认真。

博弈关系之中,每个人都怕输。每个人都在盘算。这也应了《绿皮书》里的那句台词:

世上有太多孤独的人害怕先踏出第一步。

但我知道,人都聪明且贪心,趋利避害中希望利益最大化。不走心的施用技巧,是一种毒品,稍不留意就会滑入这个陷阱,你和那些“非严格意义的渣女”一样,离“渣”的道路只有一步之遥,仅仅看你想不想做。

然而也有被真爱伤到几乎抑郁症的朋友说,以后只想相亲找个大叔,不用付出真心就能生活无忧且得到关爱,管对方真心不真心。我非常理解她的心态,纵使知道这样不够好。

我更理解一位老哥之前写的一段话——不想等到成为三十岁大叔,也有钱了,结果套路满满。

我们回想起在卡帕多西亚坐热气球时遇到的那对情侣。那位大叔35岁,看起来是个成功人士,姑娘是学舞蹈的,大概刚毕业不久。

姑娘如华妃般飞扬跋扈,不断吐槽大叔拍照技术差,没给她拍出美感。半小时喋喋不休,伴随着提着嗓子的尖锐叫声。大叔话不多,只是一直笑着拍。然而姑娘帮大叔拍照时说,“你别笑,笑起来真丑”。旁边人一脸尬。

土耳其可真浪漫。

朋友对着大叔笑着点了点头。大叔背对姑娘,朝朋友也笑了笑,露出了一副无奈且你懂得表情,和朋友攀谈起来。我们后来知道,他们是报团来的。

朋友说,如果这姑娘是我女朋友,我会开车也不自驾,报个团可太省心了,何必费那么多心思——反正怎样都能满足她在朋友圈晒图的需求。

嗯。不要成为这样的中年人。

在去棉花堡的路上,圈子里在传一颗大瓜。

坦率说传闻很早就有,到现在也不知是真是假。看到消息的时候,对人性的失望感又加了0.01——其实看到消息时内心还是相当平静的,毕竟大跌眼球的事情身边实在太多。

大学那位老师每天在讲坛上讲述着海德格尔的“诗意生活栖居”。他那曾经是他学生的妻子甚至一度崇拜地对他说到,“你是我的海德格尔”。

然而他在蝇营狗苟之中做的事和“诗意生活栖居”没有半点关系。学阀、出轨、权力,和新一茬更鲜嫩的女学生暧昧不清,这些事情就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你甚至可以认为,正是因为他蝇营狗苟,所以才每天教学生们,应该追求“诗意生活栖居”。

有时候总想人心太难揣测,如果能够像三体人一样意识共享就好了。然而转念之间又记起了那些外星人入侵地球的片子其实有另一层隐喻。

尤其是上世纪70年代,这些科幻作品中外星人的社会结构往往是群蜂型的,一个蜂王控制着其他蜂群指哪打哪。当时这些科幻片其实反映了当时西方世界的某种忧虑——苏联这样的极权国家在太空占据优势,正如蜂群一般正在入侵文明社会。

意识共享往往也意味着有个核心在指挥其他人的意识。人心隔肚皮换个角度看,似乎也变成了一件好事。

人之所以为人,恰恰就是因为人性这根曲木造不出什么笔直的东西。理性和逻辑纵使重要,感性和癫狂却总能把可预测的那些东西打得粉碎。

正如以赛亚·柏林在《浪漫主义的根源》里虽说的:

不管我们怎么解释,它们都会开启幽深的远景,不可简化,不可把握,不可描述,不能收藏。没有什么推理公式能得到它们全部的真实值……我们不可能掌握神圣之物,因为强加于它身上的形式已经使之变形。

这位学人工智能的朋友一度以为自己掌握了甜甜暧昧的秘诀,教育我男女关系升温是一道精确的曲线,你需要不断调整行为拟合那段曲线。

然而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度“完美拟合”的曲线莫名其妙突然下降。他觉得自己“输了”,打算不再联系那姑娘,因为“不想再做舔狗”。

他无法预料姑娘的心思,甚至无法预料自己的心思。因为下午刚在车里听着胡夏的《不再联系》,晚上又跑去做舔狗了。

我手持方向盘嘲讽朋友,我们这后半段行程就是鸡肋,新鲜感基本都没了,就像你和那姑娘一开始甜甜蜜蜜,现在简直不忍卒读。

我甚至拿台湾那摊子事情给他打比方,韩国瑜一开始众望所归,然而持盈保泰太难,事情最好不过极盛前的最后那一小段,即抛物线上升期的末端。梦想还是不要实现的好,因为实现之后往下都是一地鸡毛,留有一些幻想或许才最美的。

我原本以为后半段行程大概真的是鸡肋,风景看得差不多了,项目玩得差不多了,新鲜刺激感也不见了。

但是惊喜的是,我们临时添加的那些非大众旅游城市真的才回归了本真。

离开小网红们热爱的棉花堡驱车200公里抵达我们临时在行程中添入的切什梅小城,我觉得我才找到了土耳其普通人的普通生活。

切什梅在土耳其西部沿海。我们赶上了土耳其830胜利日,乐队在台上彩排,一家三口手持国旗自拍,情侣在夕阳下合影,一对土耳其好基友在海边泡脚丫子喝酒抽烟。

那对好基友见我是中国人很热情,用非常民族主义的情绪对我说,“我是土耳其人,不说英语,你在土耳其,必须说土耳其语。”紧接着就是教我如何用土耳其说“我爱你”——seni sevdlmv,我则是教他用中文说“seni sevdlmv”。俩人碰拳拥抱,夕阳下都很开心。

在前往泰基尔达的轮渡上,错误的导航让我多驾驶了100公里,我们把车开上一艘慢船后才知道,这艘船得开四小时,直接穿越马尔马拉海。

我们和一位土耳其工程师聊天,他说两个国家的政治强人都“Have ambitions to achieve something.”他甚至对中国的“New Silk Road”表达了认可。我站在船头吹风,一时间舒服到几乎失去知觉。

此时此刻,我决定放弃写土耳其自驾攻略。因为在我看来,旅行和读书一样,都是一件非常个人的事情。每个人的旅行和读书只能和自己的生命体验联系在一起。

别人看一本书得来的感悟并不一定会给你带来共鸣,因为每个人的知识结构都是不一样的,你没有他的当时的思考心境和事件触动。别人去一座城的感受也不一定会让你得到认可,因为每个人对美的视角都是不一样的。

很多人喜欢在费特希耶坐滑翔伞,然而说实话我几乎无感。卡帕多西亚的热气球也没给我带来多大的刺激。安塔利亚地中海游泳还不错,但也仅此而已。

如果强行跟随别人的行程设计自己的行程,无疑是在粗暴地邯郸学步,这就像你非要去模仿别人的人生。走过的地方一模一样,玩过的项目一模一样,甚至朋友圈晒的照片也一模一样,那这样的行程还有什么意义呢?

大众旅游城市之所以愚蠢,就是因为它太过刻意,人事、设施大多围绕游客设计,早已失去了日常生活的本真。正如女人抹了过重的脂粉、动了太多刀子,一副网红脸,只为勾引男人。这种体验简直是在毫不走心地嫖娼。

剩下的行程中最精彩的可能依旧是我们这对性格不合的朋友对彼此的影响。

俩人太熟了,相识七八年,北京实习最难时还在一起租房。以至于在相处之中都呈现了最真实不堪的一面。

朋友是个有优越感而且喜欢沾嘴上便宜的人,这个狮子座总喜欢在各种问题上说我是对的你是错的,有时玩笑话之中甚至都带着高人一等的姿态。

我作为金牛座虽然经常表面退让实则内心更为骄傲顽固,在他嘲讽我时总时以沉默不语的姿态去应对。这种处理方案对我来说是为了搁置争议,对他来说却是无声的冷暴力。

在第十天,我们一度爆发了非常激烈的争吵。

他说我一个开车细节处理不对。俩人位置不同,视野不同,开车风格不同,自然有不同的处理手法,其实并没有对错。我一直觉得他可以尊重我的选择。但在他这个理科生的世界观里似乎缺少层次和灰度。

他追求超车,我追求稳妥,互相理解即可。然而他非要用指责的语气压过我一头,我不甘示弱,两人一上头,又是一阵争吵,足足吵了十几分钟。

我当时顶着120迈的车速在巨大的音响中故意对他蛮横吼叫。虽然当时内心非常平静,言语却丝毫不让步。因为多日下来我被冷嘲热讽了太多次,他很多时候不分青红皂白的无理嘲讽早已让我憋出了内伤。

他说,“那你承不承认我车技比你好?”我说,“你想赢就赢呗,我让你赢。”

他见我鲜有如此爆发,有点被吓虚了心,于是主动示弱俩人各退一步,互相剖析自己的行事风格。

争吵结束后,我俩说可惜车里没行车记录仪,不然回头复盘俩人吵架的画面一定特别有趣。公路片里的两位男主都要争吵,我们简直是亲历了一部公路片。

然后又是非常开心的大笑,跟随音乐唱起歌来。

车里不知何时响起了一段舒缓的轻音乐,前方是一段笔直的海岸公路,夕阳直接洒进车里。我居然开始流泪,好在戴着墨镜,他在副驾上什么都没看到。

男生嘛,还是要面子的。

人与人的相处,往往就是这些毛茸茸的细节所构成的。我们一开始每天都会因为各式各样的问题、选择不断争吵,但慢慢我会学着压住自己的反驳欲望,也会迁就他的选择。

他在Airbnb订房出问题后开车时念念叨叨非要为那个无法退款的店家撕逼,我一开始说没必要因为反正解决不了,实际上也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想了几秒后让他换班,把车停路边撕逼发泄情绪去,接下来路我来开。

半夜十二点我脚上一个旧伤口按了一小时都无法止住溅射的血液。他慌慌张张果断开车送我去医院,医院里继续冷嘲热讽骂我SB,而我满心淡定还在和护士开玩笑。事情结束后我开玩笑说,“今天救我一命,记账上了。”

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俩对很多事情的看法不同,依旧彼此都不服气,却依旧约好了年底穿越索契到摩尔曼斯克的自驾行程以及明年的欧洲自驾——虽然有可能全都不会实现。

有人问,你俩怎么性格不合还要一起出去玩?我说,我英语不好,他预算不足,凑合过呗,还能离咋地?

“凑合过呗,还能离咋地”是玩笑话也是实话。

强迫自己和性格不合的人相处,这是一种自我修炼。我相信人是被周边的人所塑造的。正如前段时间听到的一句话:

每个人都是由沙子做的,当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就交换了一部分沙子。

我出去玩大概是因为工作、生活面临瓶颈,希望找点灵感,和更多人交换沙子,用生命去丈量世界、丈量自己。

朋友说我性格里有刺,我觉得可能要学着拔刺,至少让要刺没那么尖锐,像他那把用了许久的刮胡刀一样稍微钝些。

在回国的航班上,我再看了一遍《绿皮书》——最大的感触就是,接纳自己、爱自己。

我和朋友性格本身就是截然不同的,反正对我来说,果敢、大胆、激进大概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了。保守、佛系,甚至僵化才是真正的自己。

那位黑人音乐家并不会因为讨好白人、学习礼仪就不再是黑人,当他在黑人小酒馆里弹奏起肖邦的《东风》时,才是释放天性、最开心的时候。

3500公里的意义,也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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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吴俊宇 公众号 | 深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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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获钛媒体2015、2016、2018年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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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9-08
3600公里的“绿皮书”
文|吴俊宇我着迷于《绿皮书》、《后会无期》、《心花怒放》这些公路片。公路片的套路是,两位性格迥异的男主开着汽车,在旅程中争吵不休却又不断塑造对方。我对土耳其的期待并不是自然风景和极限项目,而是——两个人、一辆车、一间房、十三天的高密度行程,不断审视个性中的弱点,给自身带来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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