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过是点缀着几个笑料的漫长悲剧

原标题：人生不过是点缀着几个笑料的漫长悲剧

文|李北辰

但那又怎样 (^-^)

世界当然是荒谬的，否则你根本不必读下去。

斗转星移，漫无目的。身心俱疲，毫无意义。

如何应对荒谬？加缪在《西西弗神话》里提供了三种方案：

方案一：信教，但我们的理性不允许。

方案二：自杀，“自杀是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然而自杀并不是真正的对抗，看似悲壮，实则是向荒谬投降。

方案三：学习西西弗，正视荒谬，在重压下保持优雅，在对抗中继续活下去。

我建议你和我一样，选方案三。

西西弗因为欺骗诸神，被罚推一块石头上山，每当他把巨头推上山，石头就会再次滚落，西西弗唯有再次下山，重新再来，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这是典型的古希腊式悲剧。悲剧的核心是命运。而西西弗用来反抗命运的武器，是蔑视。

在加缪笔下，西西弗用矢志不渝的意志，勇敢地回应了诸神的惩罚。当巨石一次次滚下山，而他又一次次重新开始推石头的时候，西西弗证明了自己比巨石更强大，比诸神更强大，甚至比命运更强大。

这不是精神胜利法，这是在用蔑视对抗荒谬。在加缪眼中，蔑视可以战胜一切命运。当西西弗静静欣赏自己所受的遭遇时，那种骨子里的轻蔑，足以让神们自己也缄口不言。

加缪

全书最后，加缪说道：“西西弗是一位荒诞英雄。既因为他的激情，也因为他受到的折磨。他对于诸神的蔑视，对于死亡的仇恨和对于生命的热爱，这一切都令他情愿承受这一无法描述的折磨，耗尽生命的一切却一无所成。这是对尘世的热爱必须付出的代价。”

请允许我再重复一遍这句话，“这是对尘世的热爱必须付出的代价。”

这也是加缪面对荒谬给出的终极答案：你要把生活本身当作目的，尽可能地热爱这个尘世。

哪怕热爱的方式，只是又推着石头前进了一厘米，只是安静地听着微风拂过麦田的声音，只是轻轻地闻着海风的气息。

加缪有本小说叫《局外人》，开头甚为经典，主人公默尔索说：“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搞不清。”

巨大的荒谬感扑面而来。

但在小说结尾，视荒谬为人生信条的默尔索，在监狱里等着被执行死刑。某天，晚来寂静，星光洒在脸庞，麦浪发出声响，他第一次嗅到监狱外海水的味道。长久以来，他第一次想到母亲，遽然之间，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母亲要在晚年再找一个男人，为什么想要重新开始人生。

因为在荒谬的间隙，这个世界穿插着幽微的美好。

听到这里，叔本华会摇摇头，对这个说法感到恼火，他大概会说：哪里有什么幽微的美好，人生不过是点缀着几个笑料的漫长悲剧。

我也只能对叔本华摇摇头：你说得对，但那些“笑料”真的好好笑啊，好笑到我足以热爱这个尘世。

我那天乱翻书，发现有种蝉，居然能在地下蛰伏17年。雄性醒来后，来到地上，叫唤几声，就会有雌性前来交配。两蝉缠绵，一番云雨后，雄性会主动死掉，将自己的身体作为雌性的食物。雌性吃完雄性，就回到地下产卵，产完卵雌性也马上死掉。幼虫会在地下慢慢长大，继续蛰伏17年，然后来到地上，重复父辈的命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整个过程就像西西弗推石头一样荒谬。

但这个小家伙，看得我那天笑盈盈的。

我笑不是因为它荒诞，我的笑，也不是那种想到“为了操一发至于吗”的黑色的笑，而是那种觉得“这个世界好有趣啊”的灿烂的笑；不是失眠到凌晨4点看着闹钟时的绝望的笑，是等了4小时终于见到心上人的欣悦的笑；不是关于荒谬的笑，是关于爱的笑。

每次我这样笑，大概潜意识里都会想到，与这种有趣的蝉一样，我所爱恋的姑娘，眷恋的思想，留恋的异乡，此刻都无比坚实而笃定地扎根在这片土地上。

世界依旧是荒谬的，斗转星移依旧漫无目的，大多数忙碌依旧毫无意义，但就像默尔索临死前闻到的那一缕海风的气息，这个世界有时就是这般莫名绚丽。

小说《晚来寂静》里，同样视荒谬为人生信条的主人公夏冲，说过这样一段话：“也许有一天我会去阿拉斯加，看看冰山，看看鲸。我是人，这就是我应该去的原因。我是一个仅此一次的生命，我应该见识世界的辽阔，也应该驾驶一架什么小飞机，在茫茫雨雾中飞行。我也想去贝尔加湖。那个三百三十六条河注入的北方大陆中央的湖，西伯利亚的蓝眼睛。冬天，在冰面的裂缝处，海豹们潜伏着。夏天，在生长着草莓的湖边草地上，一个小埃文基人终日唱歌。我还没去过那里，但迟早会去的。”

嗯呐，世界将永远荒谬下去，但因为有爱，幸福就在那里。虽然我还没去过那里，但我迟早会去的。

作者：李北辰，独立撰稿人。同名微信公号：李北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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