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活过亿！再砸10亿流量 4亿蓝领也能高薪自由｜亿邦深度

文丨潘晴晴

编辑丨董金鹏

9月，“果粉”翘首以盼的iPhone 14即将上市。与此同时，深圳、东莞、郑州、潍坊等地的苹果代工厂也加速启动招工：

蓝思科技（外观防护零部件核心供应商）开出超30元的时薪，比同行高一倍；

富士康深圳龙华厂区的招工奖金提高至6480元；

富士康郑州厂区更是公布高额补贴政策，“打卡55天返费万元”。

诚镓精密是一家生产和组装3C产品结构件的制造型企业，同时也是三星的一级供应商、苹果的二级供应商。诚镓精密人力资源负责人徐坤告诉亿邦动力，今年来自苹果的订单相比往年有所下降，企业招工需求不是特别紧迫。

不过，让徐坤感到庆幸的是，年初招募的近60名工人，目前留职率在90%以上，这为企业省下不少招聘成本。管理模式和薪资待遇没有明显变动，为什么诚镓精密新招工人的留职率保持如此高水平？

“如果放在往年，这么高的留职率，简直不可想象。很多通过劳务中介招募来的工人，看到工厂环境不符合预期，干两三个月就辞职了。”徐坤说，今年诚镓精密试水“直播带岗”，用直播招聘蓝领工人，取得了意外收获。

今年初，受多地疫情影响，诚镓精密面临“招工难”。徐坤通过朋友介绍，联系到常州劳务中介机构刘超人力。刘超人力是一家依托快手，通过短视频和直播发布招聘信息的劳务中介机构。

“通过这种方式招聘的员工，入厂之前就对工厂情况有了全面客观的了解，认知度和匹配度很高。”徐坤说，今年3月，诚镓精密通过刘超人力招了近60名新员工，5个月留职率在90%以上；而传统劳务中介招募的工人，一般干2-3个月都会辞职。

刘超是一位连续创业者，退伍后跑过汽车运输，做过汽车改造，也干过服装批发和直播电商。2020年，做劳务中介的朋友找他借车，把从河南招募的工人送往江苏。他当时在快手直播卖服装，积累了16万粉丝量，萌生通过直播发招聘信息的想法。

刘超发布的第一条招聘短视频是“盐城化工厂招工，工价8500元”，很快播放量便突破30万。此后，他又帮助一家口罩厂在一周时间里招募了200名工人。

两次试水让刘超笃定，直播带岗将成为有潜力的创业机会，于是和朋友创办了刘超人力。刘超作为主播，在直播间讲解企业用工需求、岗位特征、工作内容和薪酬待遇等，有意向的求职者可以直接投递简历，等待客服沟通。创业三年，刘超人力累积了近30家工厂客户，帮助1.4万名工人找到工作，第一个月的留职率最高可达80%。

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制造企业开始接受直播带岗？直播带岗如何解决长期存在的蓝领招聘行业供需矛盾？直播带岗是疫情催生的短期需求，还是即将颠覆传统招聘的“新物种”？亿邦动力通过访谈直播带岗从业者、招聘企业和求职者，试图给出答案。

01

比用工荒和失业更严重的

是缺Z世代的新招聘与管理方式

十多年前，徐坤是富士康生产车间的管理人员；而现在，他是诚镓精密人力资源负责人。他见证了中国电子制造的蓬勃发展，也深刻体会到日益严峻的蓝领招聘现状。

过去，工厂发布的用工需求，一般会下派给劳务公司，劳务公司再派发给区域代理，例如河南代理、山西代理、东北代理。区域代理下面又有小中介公司，最小的可以下沉至村镇，找到村镇的意见领袖，发布招聘信息。

“劳务中介为了多招工人，会有意无意美化工作岗位，很多求职者信心满满地出发，看到工作环境不达预期，又很快选择离职。”徐坤告诉亿邦动力，这条冗长的招聘链路不仅消耗工厂的精力和财力，更不可能储备后备力量。

最近几年，中国的劳动力逐渐开始缩减，蓝领不断向新兴业态和灵活就业分流。“我们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招聘工人的工作越来越难做。年轻人宁愿做餐馆服务员、外卖员，也不愿意加入制造业。”徐坤说，传统招聘模式越来越招不到合适的人才。

诚镓精密主要接收海外订单，组织工人生产。每年4-5月和7-8月，海外品牌开发新品，也是诚镓精密的生产淡季。每年9月至次年2月，诚镓精密迎来出货高峰期。

为了降低用工成本，工厂越来越倾向采用灵活用工，跟中介签订劳务派遣合作，由后者招募工人。每年秋天，产业工人因大订单临时聚在一起，大多以劳务派遣的形式进驻工厂，完成订单交付之后，再次被释放到劳务市场。“碰到用工荒，整个劳务派遣市场也会变得异常混乱，即便工厂开出很高的价格，也不见得能招来人。”徐坤说。

下半年，各地服装工厂进入生产旺季

蓝领工人流动性比较强，一年换两三次工作的情况很常见。刘超创业三年，通过大屏幕展示工厂的实际工作环境，减少信息不对称，同时适当降低求职者期待。

他形象地说：“同样吃馒头，如果我说到了工厂是吃窝头，他来工厂一看，吃的是馒头，是不是就高于期待了？如果我说来工厂可以吃到山珍海味，他来了一看是馒头，是不是会有被骗的感觉？”

相比传统招聘，直播带岗的招聘链路较短，业务模式也比较简单。求职者通过直播间了解岗位详情，一键完成报名，由劳务中介负责沟通细节。

去年12月，山东某大学大三学生杨云通过快手旗下“快招工”找到第一份实习，入职潍坊一家大型电子厂。杨云实习的岗位是蓝牙耳机组装和质检，工作分白班和夜班，每个月轮换一次；每个班次连续工作三个小时可以休息10-15分钟，午休时间一小时。

尽管在流水线工作，但杨云没有做“厂妹”的心理负担。虽然她内心依然期待有一份“坐办公室”的工作，但对眼下这份工作的各方面条件还比较满意，“除了赚钱，还能增长技能”。看着身边同事通过努力，一步步从产业一线走到管理岗位，她对未来的职业发展也充满期待。

教育部统计数据显示，2022年高校毕业生将达到1076万人，比上年增加167万人。杨云所在的班级，只有30%的同学找到了工作。在她的推荐下，班里有五六名同学也顺利入职这家企业。目前，他们拿到手的工资是7000元，还有五项社会保险。

机器代替人力是制造业转型升级的必经之路，但很多生产工序仍需大量熟练工人动手组装或操作机器。徐坤告诉亿邦动力，目前制造企业的成本，人工成本占到30%，而十年前，人工成本占比还不到20%。

在布满智能吊挂设备的服装厂里，仍需要大量熟练的缝纫工人

除了试水新型招聘方式，工厂也在积极调整管理模式，缓解当下的招聘难题，也迎接Z世代的蓝领工人。

“95后和00后，并不是要多高的薪水，他们更需要足够的尊重。”徐坤说，早期工厂的管理大多是指令性的，下级必须服从上级管理，简单粗暴；现在要更多考虑员工的感受，沟通方式也更温和。

关于蓝领员工的晋升通道，工厂设计了两条路线：一条是管理路线，从一线员工做起，逐步走向组长、科长和部门经理等管理岗位；另一条是技术路线，从学徒做起，逐步升级为不同级别的技术员和工程师。

02

摒弃坑蒙拐骗，做“一股清流”

直播带岗如何提升招聘体验？

创办刘超人力之前，刘超和合伙人深入各地劳务市场，决心搞清楚行业运行规律。

他们先去了上海、苏州、昆山和盐城，了解用工市场的情况；此后又奔赴河南、山东、贵州、山西，探查劳务输出大省的运作模式。一番行程下来。刘超不禁感慨：“劳务中介行业的水，确实很深，真正赚的钱都在看不到的地方，在套路里。”

一直以来，劳务中介背负着诸多负面评价，求职者担心遇到黑中介，或被骗钱，或被克扣工资。而这次考察，更坚定了刘超做劳务市场“一股清流”的决心。

2021年，刘超将公司从河南老家搬至江苏常州，租下5000平方米的办公楼；除了员工办公区，其他场地改建为宿舍、食堂和娱乐室，接待来自全国各地的求职者。

之所以选择落户常州，刘超有自己的考虑。一方面，常州紧邻无锡和苏州，但经济发展水平与两地还有不小差距，劳务模式也相对落后，这是开拓市场的新机会。

另一方面，常州是新能源和智能制造等产业聚集地，入驻企业有比亚迪、理想汽车等。它们对蓝领工人的需求量大，释放出来的用工需求也能第一时间传递出来。

刘超说，常州公司可以看作一个“直播—呼叫中心”，他们派员工到全国各地，帮助求职者完成面试、体检和入职等流程。“传统的劳务中介机构有明显的地域性特征，但我们是一种网络招聘模式，通过短视频直播的方式招聘，不受地域性的影响。”

“直播—呼叫中心”只是刘超探索的初步成果。刘超人力创办两年，团队规模达到30多人，如今有了更加明确的业务分工，形成快招工的“四部曲”业务模式。

刘超人力日常直播场景

首先，由新媒体运营通过短视频、直播和评论私信等动作实现“引流”，引导客户留下基本信息和联系方式。接着，招聘部门沟通求职者的意向，之后由驻厂部门带领求职者进工厂面试、体检和签约，介绍工厂基本情况。最后，公司全体成员将客户进行“复购裂变”，设立奖励机制，鼓励求职者推荐更多人报名。

刘超人力日均沟通意向求职者200—300人。“我们构建的是一个集合天网、地网和人网的系统，由线上走向线下服务，由机器服务走向人与人的面对面交流。”刘超说。

通常，劳务中介与工厂合作有三种模式。第一种是代理招聘，工厂委托劳务中介招聘，工人直接和工厂签订劳动合同。

在代理招聘模式下，工人入职3-6个月内，劳务中介每月可获得800-1500元的中介费。如果工人在三个月内离职，中介只能获得3个月的费用。如果工人入职满6个月，工厂交付6个月的费用，双方的合作结束。

第二种是劳务派遣，适用于低劳动附加值和低技术含量的岗位，用工需求也多是临时性的，一笔订单完成之后，工人又被重新释放回劳务市场。这种情况下，工厂和劳务中介签订用工合同，中介派人至工厂工作，并支付工资。中介公司赚的是工资的差价，一般每小时抽成2-3元。

第三种是产线外包，工厂提出订单量、交付时间和劳动报酬，劳务中介安排人手完成订单，发放工资。“这种方式很考验劳务中介的运营能力。”刘超告诉亿邦动力，“运营效率高，利润空间大，一名工人身上能赚1000-2000元/月，反之还会倒贴钱。”

在直播带岗的新模式，劳务中介的盈利模式没有多大变化。目前，大多数直播带岗机构与工厂的合作主要是代理招聘和劳务派遣，其中劳务派遣最为常见，主要与工厂的季节性用工有关。

刘超解释说，很多代工厂的订单量并不稳定，有的工厂订单淡季长达5-8个月；订单高峰期，工厂又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完成交付，因此用工量激增。所以，工厂宁愿在用工高峰期掏高价招募工人，也不愿意长期花钱雇正式工人。

而很多工人对劳务中介的误解，也主要在工资发放上，他们认为中介公司克扣了工资。刘超坦言，确实有一些不正规的企业，各种套路工人，但这个行业的经营逻辑非常简单，就是赚企业支付工资的差价。“甚至很多时候，我们为了提高竞争力，还会把工厂给的服务费分一部分给工人。”

尽管劳务中介的口碑一直不好，但刘超还是坚定初心。“我只赚属于我的那一部分钱，不该我赚的钱，一分不赚。”他说。

为了建立求职者与劳务中介的信任关系，刘超和团队在“四部曲”的流程中加强了服务体验，通过交流互动，一点点打消求职者的疑虑。

刘超正在工厂考察，了解招聘岗位的实际情况

刘鹏是这种新型招聘方式的受益者。2019年，年仅18岁的他就离开学校谋生。当时，他读书的中专联系了青岛海尔的面试机会。他和四个小伙伴从山东淄博坐上火车，一路导航找到厂址，结果却因体检没通过，失去实习机会，只能到处打零工谋生。

日常生活中，刘鹏最常使用的APP是快手。对他来说，快手既是看漫画、打游戏和浏览新闻的应用，也是查询招工信息的“百度”。

因为经常搜索和浏览招工信息，刘鹏刷到了刘超直播间，并在这里找到一份三个月的短期实习，入职常州一家光伏厂。工作内容是光伏板高温镀层，一小时23元，每天工作10小时。

刘鹏告诉亿邦动力，刘超开在常州的中介机构是一个有人情味的地方。没有落实工作之前，刘鹏可以在那儿免费住宿。

之后，刘超帮刘鹏在常州一家新能源企业谋得工作，直接与工厂签订用工合同。目前，刘鹏在那工作已有一年半，到手工资7000元/月以上，赶上年关值班，月工资可以到1.2万元。

这份工作轻松好上手，他所在的电极车间只需根据生产进度，将300公斤的锂电池原材料分批次投入搅拌缸。这是整个工厂为数不多还需要人工操作的环节。

刘鹏父母是第一代蓝领工人，在老家淄博纸箱厂工作。刘鹏觉得，他和父母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自己敢想敢干，不轻易满足现状。

“这三年，我的工资从一个月三四千涨到现在七千多，还有五险一金，就是因为我在不断找机会改变现状。”刘鹏告诉亿邦动力，目前他想提升学历，考一个大专文凭，为未来增加一些筹码。

眼下又到了蓝领招聘季，相比往年，今年劳务市场面临“供大于求”的局面。僧多粥少，学历文凭越来越成为蓝领工人入职大厂的敲门砖。刘超人力也正在与一家培训机构洽谈，希望为公司的工友提供提升学历的机会。

03

4亿蓝领线上招聘不足5%

直播带岗能否终结“抢人大战”？

中国9亿劳动力，蓝领4亿多，占比超过45%。4亿蓝领工人，第二产业吸纳2.18亿人，第三产业2.08亿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蓝领是中国实体产业发展的“中坚力量”。

然而，如此庞大的蓝领工人体量，线上招聘比例竟然不足5%。三年来，受疫情影响，线下招聘难以启动，直播带岗因成本低、流量大和不受地域限制等优势，逐渐成为企业招聘的新尝试。

2022年1月，快手推出“快招工”，专注直播招聘，加速直播带岗在蓝领招聘市场的渗透。今年第一季度，“快招工”月活超过1亿，春节期间单日收简历数量甚至高达15万份。5月24日至6月15日，快手补贴10亿流量，推出600余场直播招聘专场，100多家用工企业提供近20万个岗位。

快手“快招工”直播间界面

从“直播带货”到“直播带岗”，这是快手探索直播生态产业化的新尝试，也是其作为新经济平台融入实体经济建设的表现。相比其他蓝领招聘平台，快手的社区文化更容易让主播和求职者产生信任链接。

在快手，招聘主播和求职者之间并不是“一锤子买卖”的关系。“求职者是将他的职业生涯交给我们，这是一种很难得的信任。”刘超说。

起初，快招工的发展并不顺利。刘超人力创业的前两年，他们在快手做直播带岗，有时还会遭遇平台“限流”。当时，这种新业务还比较少，平台监管难度大。此后，快招工项目启动，快手陆续出台多项规范政策。

现在，入驻快招工的主播，除了必须具备的上岗资质，包括营业执照、劳务派遣资质和人力资源经营许可证，头部劳务中介服务商还需缴纳一笔最高30万的保证金。

“现在的直播带岗是个相对阳光的行业，我们每天都直播，如果服务履约能力不行，随时接受用户的批评和反馈，保证金也拿不回来。”刘超说。

2021年8月，苏州火车站附近，一家接待中心正在迎接慕名而来的外地求职者。接待中心的运营方是江苏丰为网络，该公司负责人张龙告诉亿邦动力，这些工友都从直播间投递过简历，基本上到达当天就可以安排工厂面试，来回都有大巴车接送。

江苏丰为网络是快手上首家专业孵化带岗主播的MCN机构，目前旗下自孵化主播35人，外部合作主播15人，主要以代理招聘的方式帮助工厂招工。服务企业以江苏及周边省份的电子厂为主，下一阶段也将拓展至体育用品、服装等行业。

江苏丰为网络的“招聘主播”团队正在直播

张龙说，以前每个地区都有自己的人才劳务市场，丰为网络希望通过与各地政府主管部门合作，将线下的人才招聘市场搬到直播间里，联动政府和当地企业，举办线上招聘专场。

“和政府合作在各地建立直播基地，既可以保证招聘流程的合规性、安全性，又可以形成区域效应，吸引周边求职者和企业进行需求对接。”他说。

快手内部人士透露，近期快手已经启动“蓝领招聘升级计划”。其中，“快招工”将通过引入代运营商、服务商、公会、直播达人、劳务派遣机构、劳务中介公司、企业等多种角色，搭建招聘生态圈，推动蓝领招聘从机构入驻、职位上架、内容运营、线索转化、员工入职、履约保障等全链路数字化。

目前，整个劳务中介行业都在经历转型阵痛期，陈旧的招聘方式正在被招工企业摒弃，新型的直播招聘方式还需要平台、机构和企业的共建，增强各方信心。

今年6月，富士康正式在快手启动直播招募，以“直播带岗”、“短视频招募”、“网络专场招募”等创新招才引才形式，进行数字化招募探索。

“现在制造企业对我们做直播带岗是举双手赞成，原因很简单，传统线下招聘和网站图文招聘充斥着大量不实信息，不管是对招聘者，还是求职者，都是一种资源浪费。”张龙说，“而直播招聘在各个环节都是公开透明的，始终和工厂信息保持一致。”

对于大多数制造型企业来说，尽管工厂会根据订单波动灵活控制用工量，但为了培养熟练工人，仍会在一些关键岗位保留30%—40%的人员转为正式员工，作为人力资源的长期储备。

徐坤认为，现在有了直播带岗这种新方式，或许可以让工厂在一定程度上摆脱用工高峰期的“抢人大战”。

“通过直播带岗招聘来的员工，对工厂的认可度比较高。员工稳定下来，可以从学徒成长为熟练工，工作效率和生产质量也会逐步提升，对企业长期经营更有帮助。”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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