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二月，维克多文章《虚拟现实让人免于出轨？全球首个虚拟现实与真实世界两性关系研究有答案》，曾介绍国外学者利用VR技术研究性心理，得出结论颇为积极乐观，认为虚拟现实有助预防人们出轨。虚拟现实一直是影视创作者关注的题材，他们创作了不少有关VR的影视作品，可他们的看法却没有心理学者那么乐观。

《了解你》

《了解你》（getting to know you）是netflix公司制作的一部科幻短片，描述了一场因虚拟社交导致出轨并引发谋杀的惊悚故事。

故事从酒吧开始。模样有几分帅气的中年男人，坐在吧台前，一支手指无聊地在盛着香槟的高脚杯沿画着圈，猎艳的眼睛四处游荡，最终聚焦在吧台不远处一位金发红裙的美女身上。

《了解你》（getting to know you）

他对美女献上友好的笑容，美女也对他报以嫣然一笑。俩人一见如故，聊得投机，索性换到一张圆桌，并排坐在沙发，相谈甚欢，难分难舍。分别的时刻到了，俩人习惯性地伸手握别，可两只手相穿而过并不能握在一起——原来他们是在虚拟现实世界里。

桌前，女士摘下头显。原来金发红裙美女是位戴黑框眼镜的年轻女郎。她身着黑色T恤，头发浅褐色。另一张桌前，取下头显的男士，也身着黑色T恤。他便是虚拟酒吧里那位西服革履的中年男人。

白天，女郎走在街上，接到男人的手机问候短信。原来她叫Lucy，他叫Mike。Lucy告诉Mike昨天玩得很开心。正在上班的Mike问她何时再见，Lucy痛快地约了当晚。

晚上，Mike回到家，跟妻子孩子吃过晚饭，立即来到桌旁，戴上头显，马上进入虚拟世界。

阳光，草地，竹篮盛着苹果、香蕉，Mike跟身着红裙的Lucy快乐地野餐……

接下的一天，他们在虚拟世界开心地玩着桌式足球，玩累了坐下喝起香槟……

接下来，Mike和Lucy为了更便捷地进入虚拟世界，双双接受了名为NGAGE的手术。NGAGE全称神经生成化身图像体验，是将一个连接神经的小芯片植入大脑，就此无需头显便可快速进入虚拟世界。

NGAGE整个过程分为三步：

第一，医生为其在脑部嵌入芯片。

第二，只要手指轻敲一下芯片，就可以进入与伴侣共享的虚拟世界。

第三，徜徉在你自己的虚拟天堂。

手术后，二人轻叩颞部的芯片，立刻进入虚拟世界。壁炉旁，炉火正旺，香槟飘香，二人沉醉虚拟天堂，玩得不亦乐乎。

现实中，Mike还是爱家的好男人，晚饭后跟孩子玩游戏，哄他们睡觉。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妻子怨恨的眼神。从妻子手中接过茶杯，他又走进上网的房间。

进入房间后，他忽然晕倒。醒来时，人坐在沙发上。他打开房门，来到楼道，拉开对面房间的房门走进去，不久又从原来的房间出来，不断反复着同样的动作……原来他已被困在虚拟世界之中！而在现实中，他两眼望天，呆坐椅中……

夜幕下，妻子跟Lucy在露天餐桌旁见面。妻子给了Lucy一个装着钱的信封。原来，Lucy是一位专门惩处虚拟出轨男的高手，她受妻子委托，惩处了在虚拟世界沾花惹草的负心汉。

Lucy回家把写着Mike名字、存储他资料的U盘放进小盒，盒中还躺着很多写着不同名字的U盘。Lucy观看着Mike被困在虚拟世界的视频，视频上方的文字说明是：“又抓了一个骗子！！”

Lucy的聊天室里一片欢呼之声：

匿名：抓得好，露西！

匿名：骗子！

匿名：恶心的猪！

匿名：男人是狗

匿名：^^但他很可爱

-匿名：混蛋骗子！

匿名：真是一坨屎……让我想起了我的丈夫

厝名：F*** YOU MIKE

安琪儿还是潘多拉？

虚拟现实的社交功能，由于使用人群巨大，市场前景广阔，一直被视为虚拟现实应用的最大亮点。Meta扎克伯克曾盛赞虚拟社交，将其描绘得如同交友乐园，人间天堂。

然而，电影《了解你》却指出了虚拟社交并不美妙的另一面。它并非只是带给人们交友快乐的安琪儿，它还很可能是引人进入伦理灾难的潘多拉。

电影是为猎奇、为耸人听闻吗？互联网上非物理接触的虚拟社交活动，真的会对现实爱情婚姻关系产生强烈冲击吗？答案是肯定的。

《了解你》虽充满科幻、夸张和黑色幽默色彩，但不乏现实基础和合理因素。我们知道，“虛拟现实环境是由计算机生成的沉浸式交互空间。”（大卫·查默斯《现实+：每个虚拟世界都是一个新的现实》，中信出版集团2023年1月出版）沉浸式、交互性、计算机生成，是虚拟现实的三个基本要素。这就决定了在虚拟现实环境中交友不同于传统互联网交友，而虚拟现实导致的出轨，也不同于一般精神出轨和传统互联网出轨。一般精神出轨主要诉诸思想，传统互联网出轨主要诉诸语言。而虚拟现实出轨，不仅诉诸思想、语言，还直接诉诸身体。

虚拟现实沉浸式互动功能，可以使用户通过化身产生身临其境的视觉、听觉、以至触觉、嗅觉、味觉等逼真的人体感官感受。心理学研究表明，感官的刺激会影响人的情绪、意识、态度及行为。身临其境的语言及触碰可感的虚拟交流，会对人的生理和心理产生比传统网络交友更强烈的影响与冲击。而且，国外心理学家研究发现，虚拟世界中的行为可以转移到非虚拟世界。当实验对象以超级英雄的身份生活在虛拟现实中时，他们在之后的现实生活中往往表现出更加明显的利他主义，而如果实验对象的身份是恶棍，则情况刚好相反。

虚拟社交目前一般通过化身实现，化身越做越像真实人类，难免会有人选择英俊或漂亮的化身吸引网友，甚至会有别有用心者以此骗取感情。今年六月，苹果头显Vision Pro推出，该头显可以生成使用者逼真的虚拟形象。照此发展下去，《了解你》中与用户形象高度一致的化身出现于虚拟世界，绝非天方夜谭。虽然虚拟社交借助化身，但投射的感情是真实的人类情感。逼真的虚拟环境和真实的人体感觉，有可能让人日久生情，移情别恋，影响到现实中的恋人关系或夫妻情感。甚至可能有人不满足虚拟交友，直接线下见面，若是一见钟情，情投意合，免不了掀起一场感情波澜。

此外，国外成人VR的发展，也为虚拟社交增加了潜在风险。国外成人产业早已盯上虚拟现实这块巨大蛋糕，有关公司在VR成人产品中加入视觉、听觉、触觉和味觉功能，让虚拟世界的互动更加逼真可感。“除了 VR 成人视频，色情产业公司还在着力发展相关的软件技术，以求将 VR 和远程性爱结合在一起”。色情网站 PornHub 还“推出了触觉反馈玩具系列品牌。产品包括 Virtual Rabbit 振动器，Virtual Blowbot Stroker 自慰棒和 Virtual Blowbot Turbo Stroker 等。”（VRAR星球《黑丝、兔女郎、三上悠亚，苹果Vision Pro要成宅男们的“快播”？》）VR成人产品一旦进入虚拟社交领域，无疑会给虚拟交友增加更多伦理道德的风险。

虚拟谋杀可能吗？

花心男被困虚拟空间，无法在现实世界行走，显然性命难保。虚拟世界的谋杀是可能的吗？

虚拟世界的谋杀早已进入学界视野。美国当代知名哲学家、哲学和神经科学教授大卫·查默斯（David Chalmers）指出：“虚拟世界中的谋杀呢？因为短期性的虚拟世界里没有真正的死亡，所以存在真正的谋杀的可能性很小。用户可以通过某些话语诱使其他用户出现真正的心肌梗死，或者劝诱他人在物理世界里自杀。这些在虚拟世界里实施的行为与非虚拟世界中的同类行为一样道德败坏。由于缺少这样的例子，因此最接近谋杀的行为是‘杀死’一名化身，但这不会杀死占有这个化身的人。”（《现实+：每个虚拟世界都是一个新的现实》，中信出版集团2023年1月出版）确如查默斯所言，虚拟现实技术目前只能用语言间接杀人，直接谋杀只可能发生在对用户的化身。但未来呢？别忘了，影片片头交代过这是“我们未来的故事”。

其实不用等到未来，就在去年，虚拟现实领军人物、Oculus创始人Palmer Luckey就发明了一款可以杀人的VR头显。该头显屏幕上方连接着三个瞄准玩家额头的爆炸模块，如果玩家在游戏中死亡，微波发射器就会引爆炸药，炸掉玩家的头。Palmer Luckey说：“目前这还只是一种办公室艺术，提醒着我们游戏设计中那些还没被探索过的领域。据我所知，这也是第一个可以杀死用户的非虚构类VR设备。当然了，不会是最后一个。”他表示将继续研究有关杀手头显的技术，并提到了一种无法被移除或破坏的防篡改的头显。未来，利用VR头显杀人的技术将会日臻完善。（VRAR星球《VR头显成为杀人工具？输掉一盘游戏的代价是在现实中也被炸死！》）

关于虚拟现实的未来，大卫·查默斯如是预测：“未来数年，虚拟现实头显将更加小巧，朝着眼镜、隐形眼镜过渡，最终变为视网膜或脑部植入物。分辨率将得到改善，直到虚拟世界与真实世界别无二致。我们还会想出处理触觉、嗅觉和味觉的办法。也许我们会在这些场景中度过大量时光，开展工作，进行社交和娱乐。我的猜测是，在一个世纪内，我们将创造出与真实世界难以区分的虚拟现实。我们可能会绕过眼睛、耳朵和其他感官通过脑机接口与计算机连通。计算机将包含对物理现实极为精细的仿真结果。它会模拟物理定律，以此模仿现实中所有对象的行为方式。”（《现实+：每个虚拟世界都是一个新的现实》，中信出版集团2023年1月出版）

照查默斯预测，未来虚拟现实将实现与脑机接口的融合，虚拟世界与真实世界会被彻底打通，二者可以完全无障碍地融为一体。届时完全有可能出现电影中的NGAGE（神经生成化身图像体验）技术，如再叠加Luckey的杀手头显技术，电影中惊悚情节的重演将会有着双倍的可能。想到此处，不觉毛骨悚然。

怎么办？

凡事都有两面性。科技是把双刃剑，造福人类的同时，也常导致灾害。电影《了解你》正是在向社会发出预警：人们在享用虚拟社交带来的快乐的同时，要警惕其存在的伦理风险，特别是警惕可能给婚恋、家庭以及社会生活带来的冲击与伤害。

为此，人类社会亟须未雨绸缪，及早谋划应对之策。必须重视并加强对虚拟现实技术应用的伦理评估，有效约束盲目或不良的技术发展及应用倾向，并针对可能出现的风险，提前设置防火墙与安全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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